一、美巴三次結盟巴基斯坦
建國伊始,美國就在巴的對外政策中扮演重要角色。然而,兩國關系發(fā)展遠非一帆風順,而是如過山車般起起伏伏,至今已歷經三次高潮與低谷,充分表現(xiàn)出利益與分歧交織的特殊關系。
(一)美巴第一次結盟
美蘇拉開冷戰(zhàn)序幕后,美國開始重視與巴基斯坦的關系。深受遏蘇反共的全球戰(zhàn)略影響,考慮到巴基斯坦地緣位置的重要性,在拉攏印度失敗后,美國與巴基斯坦簽訂了《共同防御協(xié)定》。另一方面,巴基斯坦也希望從美國獲取軍事和經濟援助,以增強其抵御印度、保衛(wèi)國家安全的防務能力。此后,美國又促使巴加入了其主導下的“東南亞條約組織”和“巴格達條約組織”。1959年,美巴簽訂《雙邊合作協(xié)定》,正式結成同盟。巴基斯坦成為美國在亞洲“最親近的盟友”,美國累計向巴提供35億美元經濟援助及超過6.7億美元的低價武器和房屋援助,[1]美巴關系迎來了歷史上的“蜜月”期。
美巴結盟對雙方戰(zhàn)略產生了一定的積極作用。然而,由于目標和利益不同,雙方均未達成結盟之初所期待的效果。巴基斯坦關注的是抗衡來自印度的威脅,美國則為了對抗蘇聯(lián)與遏制共產主義,因此,盡管雙方已結盟,但是在南亞地區(qū)問題上,美國仍追求中立政策即“平衡戰(zhàn)略”。在印巴爆發(fā)戰(zhàn)爭期間,巴基斯坦處境困難,而與其簽訂雙邊軍事合作協(xié)定的美國,卻未采取有力措施支持巴。相反,中印發(fā)生邊界沖突后,美國認為印度可以作為抗衡中國的重要國家,轉而大幅增加對印度的援助,數額甚至超過巴基斯坦。在發(fā)展核技術問題上,美巴之間矛盾尖銳,美國以取消經濟援助,對巴進行經濟和軍事制裁等懲罰性措施,逼迫巴放棄研制核武器。巴基斯坦逐漸遠離西方陣營,先后退出了兩個條約組織。為抗議美國對巴的“歧視政策”,巴基斯坦和阿拉伯大學生放火燒毀了美國駐巴大使館等機構,致使巴美關系幾近破裂。
(二)美巴再次聯(lián)盟
伊朗爆發(fā)伊斯蘭革命及蘇聯(lián)入侵阿富汗,巴基斯坦戰(zhàn)略地位凸顯重要,美國快速調整對巴政策,雙邊關系得到改善。美國大力支持阿富汗游擊隊抵抗蘇聯(lián),經由巴境內向阿援助大量武器和物資,巴基斯坦成為美國的“前線盟國”。巴基斯坦則從本國安全和南亞地區(qū)穩(wěn)定出發(fā),同美國恢復友好關系,以獲得其支持。雙方簽訂協(xié)議,美國向巴基斯坦提供為期6年、總額達32億美元的經濟與軍事援助,并開始對巴出售當時最先進的F-16戰(zhàn)斗機。雙方建立了包括總統(tǒng)在內的高級官員定期會晤機制。整個80年代,美巴關系得到加強,美國利用巴基斯坦抵抗蘇聯(lián),巴基斯坦借助美國的援助壯大自身實力,其核武研制也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然而,雙方的分歧并未消弭。隨著蘇聯(lián)解體和冷戰(zhàn)結束,巴基斯坦在美國對外戰(zhàn)略中的地位下降,美巴關系也日漸冷淡。1990年,美國根據《普萊斯勒修正案》終止了對巴基斯坦的援助,預示著美國要同印巴發(fā)展平衡關系。在核武計劃上,美國單方面向巴施加壓力,禁止對巴一切軍售。巴基斯坦進行核試驗后,美國對巴實施嚴厲經濟制裁。同時,美國還以巴基斯坦支持印控克什米爾的反叛運動為由,威脅要把巴列為支持恐怖主義的國家。在印巴之間的卡吉爾事件中,美國明顯偏袒印度,并強烈譴責巴基斯坦的所謂恐怖活動。美國的種種做法,使巴對其漸失信心,而向穆斯林世界進一步靠攏。1999年,穆沙拉夫發(fā)動軍事政變上臺,美國一直抨擊其領導的軍政府,并加強了對巴制裁,進一步與巴疏遠。
(三)美巴為反恐重修舊好
“9•11”事件后,鑒于巴基斯坦在阿富汗反恐戰(zhàn)爭中的特殊地位與作用,美國調整“重印輕巴”政策,迅速提升美巴關系。穆沙拉夫經再三考慮,決定加入美國的反恐聯(lián)盟。巴基斯坦成為美國在阿富汗反恐的重要支點與補給要道,恢復了“前線盟國”的地位。布什政府將巴定位為“非北約主要盟國”,進一步加強了兩國在軍事領域的合作。奧巴馬上臺后,在每年向巴提供大約20億美元軍事援助的同時,還增加了對巴的民事援助,以顯示美國對維護美巴同盟的長期承諾。通過《2009年巴基斯坦持久援助與合作加強法案》(即克里-盧格法案),美國對巴的非軍事援助資金增加三倍,5年內向巴提供總額75億美元,用于民主、經濟與社會發(fā)展的援助[2]。奧巴馬政府還積極開展對巴救災捐助,并出臺了一系列加強雙方在能源、水電合作等方面的援助計劃。阿戰(zhàn)期間,作為支持美國反恐的回報,巴基斯坦共獲得約200億美元的援助,成為僅次于以色列和埃及的最大美援受惠國。美國還支持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給予巴合計110億美元的緊急財政援助,以緩解巴經濟困境。
但是,美巴為反恐而再次結盟實為權宜之策,隨著雙方矛盾逐漸激化,美巴關系在2011年出現(xiàn)逆轉。從戴維斯槍殺巴基斯坦人案件,到本•拉丹被美軍越境擊斃,再到北約空襲巴檢查站,雙方關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逐漸降至冰點。美國一度暫停對巴部分軍事援助,而巴基斯坦關閉了長達7個月的北約通往阿富汗的后勤補給線。之后,巴基斯坦外長希娜•哈爾訪美,接受美方道歉、重啟補給線,兩國關系才有所緩和,但仍處于低谷。
二、美巴同盟的實質
從冷戰(zhàn)時期對抗蘇共的“親密盟友”,到冷戰(zhàn)結束后美巴關系漸行漸遠;從并肩抵抗蘇聯(lián)入侵阿富汗的“前線盟國”,到巴基斯坦淪為美國的制裁對象;從“9•11”后兩國關系急速升溫締結“反恐同盟”,到美巴之間齟齬不斷,關系陷入僵局。美巴為各自利益不斷調整雙方關系,以求達成既定的階段性目標或服務于地緣戰(zhàn)略需求。美巴同盟的跌宕發(fā)展彰顯了“國家利益決定外交政策”[3], 也反映出其同盟關系中的實質性特征。
(一)實用主義
美國提升或者降低與巴基斯坦的關系,主要是出于不同時期國家利益的需要,其奉行的實用主義在對巴政策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當美國需要巴聯(lián)手對抗蘇聯(lián),遏制共產主義擴張的時候;當美國失去伊朗,希望巴阻止蘇聯(lián)進一步入侵南亞的時候;當美國發(fā)動阿戰(zhàn),急需巴配合反恐的時候,巴在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地位上升、地緣重要性凸顯,美國就會通過簽訂協(xié)定、增加援助等手段,設法將巴拉攏成為“盟友”。反之,當巴對美國來說失去作用,地位不再重要時,美國會毫不留情地“拋棄”巴。[4]
美國的實用主義主要是以軍事和經濟援助作為“胡蘿卜”,以禁售和制裁為“大棒”,來達成其左右巴基斯坦內政外交的目的。巴從建國之初,其軍事上就面臨強大鄰國印度的威脅,并已與印度發(fā)生過三次戰(zhàn)爭,至今印巴邊境時有沖突事件發(fā)生。因而,巴重視軍力建設,希望得到美國提供的軍事援助,特別是先進武器裝備,以增加對抗印度的能力。另一方面,巴的經濟社會發(fā)展狀況一直不理想,基礎設施落后,電力能源短缺嚴重制約工商業(yè)發(fā)展,需要外部大量資金投入。美國針對巴基斯坦的這些“軟肋”加以利用,使實用主義在美巴關系中屢屢奏效。
(二)獨占主導權
由于美巴兩國實力差距懸殊,美巴間的結盟屬于不對稱的互相依存[5],雙方關系中的主導權往往握在美國手中。不同時期,美國的利益需求發(fā)生變化,其對巴政策隨之改變,而巴往往是被動應對。例如,冷戰(zhàn)結束后,巴基斯坦就不再是美國戰(zhàn)略棋局上的重要棋子,美國從全力支持巴基斯坦轉向與印度改善關系,拉開與巴的距離,不再默許巴發(fā)展核武器計劃。“9•11”恐怖襲擊對美國的對外政策產生了極大沖擊,巴基斯坦在美國全球戰(zhàn)略中的價值再次陡增,美國立即轉身擁抱巴。穆沙拉夫雖頂住國內親塔利班和反美勢力的壓力,答應助美反恐,但這顯然是對巴國內政治的重大挑戰(zhàn),巴被推向反恐前線完全是一種被動的選擇,是特殊歷史事件下弱者無奈的反應[6]。由此可見,美巴關系的親近與疏遠,主導權始終掌握在美國一方,但是鑒于巴重要的地緣作用,其在雙邊關系中尚有回旋空間。
(三)信任赤字
美巴同盟脆弱且不穩(wěn)定,極易隨著形勢的發(fā)展而變化。美巴的盟友關系與美歐或者美日不同,前者更多地表現(xiàn)出“利益交換”的特性。美巴同盟的深層障礙在于互信缺失。雙方并非是基于平等互信與共同利益之上結成盟友,而往往是迫于客觀形勢需要,這就為雙方發(fā)展長期關系埋下隱患。一旦聯(lián)盟面臨外部的壓力和內部的分歧時,容易導致聯(lián)盟內部成員之間的政策與措施不協(xié)調,直至爆發(fā)沖突,從而使聯(lián)盟走向破裂。
巴基斯坦在冷戰(zhàn)期間曾兩度與美國結盟,但是其安全并未因結盟而得到保障。美國多次置巴利益于不顧的前車之鑒,使巴難以將國家安全的賭注壓在美巴同盟上,尤其是冷戰(zhàn)后長期被美“冷落”的痛苦經歷,無疑加重了巴對美的不信任。當前,美國在阿富汗長達12年之久的反恐戰(zhàn)爭,并未取得預期結果,卻付出了高昂代價。美國將這一責任歸咎于巴基斯坦的“兩面派”做法,指責巴接受美國的援助卻不盡心盡力反恐,甚至與塔利班、“哈卡尼網絡”等勾結,破壞美國的反恐戰(zhàn)果。2012年5月,美國特種部隊在巴基斯坦境內擊斃本•拉登的單邊行動,巴政府與軍方此前毫不知情,凸顯了美國對巴基斯坦的不信任。同年11月,北約軍隊突襲巴基斯坦西北部的兩座邊境檢查站,造成24名巴基斯坦軍人死亡,巴對美徹底憤怒。奧巴馬遲遲不愿為此向巴道歉,可見,美國對這個反恐盟友并非真正的信任與尊重。盡管美巴兩國為建立互信、重塑關系做出過努力,但是至今信任赤字一直困擾著雙方關系的進一步發(fā)展。
三、美巴同盟的發(fā)展趨勢
美國加緊推進“亞太再平衡”,收縮反恐陣線,巴基斯坦在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地位下降,但巴的地緣政治作用上升,美巴同盟再次面臨調整。美巴將重新評估推動與制約雙方關系發(fā)展的重要因素,以決定美巴同盟未來走向。
(一)共同利益推動美巴維持盟友關系
首先,目前來看,維持美巴同盟符合雙方戰(zhàn)略利益。奧巴馬在第二任期內加緊推進“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雖然戰(zhàn)略重點在東亞與東南亞,但是其南亞政策也將是重要組成部分。在南亞,美國可能更加重視印度,但是巴基斯坦的重要地緣優(yōu)勢讓美國難以輕易放棄巴。巴基斯坦歷來是南亞通往中亞、西亞的必經之地,鄰近海區(qū)亦是從印度洋經阿曼進入波斯灣的必由之路。美國對中東地區(qū)、伊朗、伊拉克、阿富汗以及俄羅斯和中國的政策與行動,都不能忽視巴基斯坦的戰(zhàn)略作用。歷史上美國對巴“用完即棄”所付出的代價,也令其將“三思而后行”。美國許多智庫與學者已為此做出反思,美國政府在處理與巴基斯坦關系時也表現(xiàn)得更加慎重。另一方面,巴基斯坦也不愿與美國搞僵,新總理謝里夫上臺后,即表示將加強與美國的關系。巴目前的經濟發(fā)展困境及嚴峻的外部環(huán)境,使其希望與美國保持合作關系,以借助美國的力量緩解內外壓力。
其次,美巴在安全領域仍互有需求。美巴最現(xiàn)實的共同利益體現(xiàn)在反恐與軍事合作等安全領域。由于國內財政緊縮與反戰(zhàn)壓力增大,美軍從阿富汗撤離的步伐不斷加快,但是美國能否順利實現(xiàn)“退出戰(zhàn)略”,并使2014年后的阿富汗保持穩(wěn)定,將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巴基斯坦的支持與合作。當前,阿富汗的安全局勢遠非樂觀,阿安全部隊是否具備阻止塔利班卷土重來及維護國家穩(wěn)定的能力尚未可知,但對于阿將爆發(fā)內戰(zhàn)并殃及周邊國家的擔憂卻日益加深。美國寄希望于阿政府與塔利班實現(xiàn)和談,以便將塔利班納入阿政治軌道,保護美國多年來在阿的反恐成果。以巴基斯坦對塔利班的影響力,這一目標的實現(xiàn)離不開巴的配合。美軍在阿富汗大量的物資裝備轉移也需要取道巴基斯坦。巴的地緣重要性上升,在阿富汗問題上發(fā)揮越來越難以替代的作用,成為美國考量對巴政策的重要因素。
對巴基斯坦來說,由于其國防科研、生產水平較低,裝備的現(xiàn)代化建設主要依賴進口。冷戰(zhàn)期間,通過與美國的特殊關系,巴從美獲得了大量先進武器裝備。冷戰(zhàn)結束后很長一段時間,美巴關系發(fā)展停滯,美國凍結了對巴基斯坦武器出口,致使巴武器裝備水平與印度的差距拉大。巴亟需通過與美國加強軍事技術合作,以獲取先進的武器裝備,并希望由聯(lián)合軍事演習等交流活動,學習先進的作戰(zhàn)技能。“9•11”事件后,巴陸續(xù)從美獲得了F-16戰(zhàn)斗機、“阿帕奇”直升機、“魚叉”反艦導彈等一大批先進武器裝備[7]。這極大提升了巴的技術力量和作戰(zhàn)能力,美國也趁機恢復與密切了同巴軍隊的聯(lián)系,對巴影響力加大。
其三,美巴在推動巴基斯坦經濟社會發(fā)展上也存在共同利益。受反恐戰(zhàn)爭影響及全球金融危機拖累,巴基斯坦的經濟發(fā)展遭受重創(chuàng),呈現(xiàn)高通脹、低增長、高赤字態(tài)勢,外資大幅抽逃,稅收持續(xù)下降,失業(yè)率不斷上升,加之連年自然災害嚴重,民生改善步履維艱。電力短缺、能源危機不僅嚴重阻礙巴新興制造業(yè)的發(fā)展,甚至連民眾的基本生活需求也能以保證。謝里夫新政府將推行經濟改革,解決能源短缺難題及開展大型項目建設等,以盡快實現(xiàn)經濟增長、改善民生與穩(wěn)定國內局勢。這些都需要外部大量資金支持,而美國為巴提供巨額援助,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巴的財政壓力。同時,對美國而言,經援巴并非沒有“好處”。美對巴的援助往往附加嚴苛的條件,以此來左右巴的政策走向。美國還注重推動巴的“民主建設”,期望在伊斯蘭世界找到一個盟友和打造一個“民主樣板”。反之,如果美國任由巴經濟不斷惡化下去,社會陷入混亂,安全局勢難以掌控,極端組織會趁勢壯大,將不利于美國實現(xiàn)本地區(qū)的戰(zhàn)略目標。
(二)分歧難消制約同盟關系進一步發(fā)展
巴尚存的共同利益無法掩蓋雙方在諸多領域的分歧與矛盾,這些制約因素將長期存在,影響同盟關系的穩(wěn)定性,并阻礙其深化發(fā)展。
一是美印聯(lián)盟使巴基斯坦如哏在喉。美國在南亞很長時期奉行“重印輕巴”、“揚印抑巴”的政策,這令一直視印度為威脅的巴基斯坦心存芥蒂。伴隨印度的經濟與軍事實力不斷提升,其在南亞的絕對優(yōu)勢日益突出。與巴基斯坦的地緣價值相比,印度對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更具意義,既可成為美國在亞太地區(qū)平衡中國的伙伴,其廣闊的市場前景,又可使美國在未來的經濟合作中有利可圖。同時,印度也希望借助美國的影響力助其實現(xiàn)“世界大國”的目標。因此,2000年以來,美印“戰(zhàn)略伙伴關系”發(fā)展迅速,即使在爆發(fā)“9•11”事件后,美巴關系升溫,美國仍不忘積極發(fā)展同印度關系。兩國的軍事合作空前密切,在美國準備結束阿戰(zhàn)之際,有意讓印度在本地區(qū)發(fā)揮更大作用。巴基斯坦認為美國慣用的平衡手腕,只能使巴在與印度的對抗中處于更加不利的局面。雖然謝里夫表示將緩和與印度的關系,重啟兩國和平進程,但是推行起來將面臨諸多挑戰(zhàn),困難重重。印度因素成為影響美巴關系深化發(fā)展的最大障礙。
二是反恐政策在美巴同盟中的負面作用。雖然“共同反恐”讓美巴實現(xiàn)第三次結盟,卻也因為雙方對反恐的目標和手段存在分歧,而使同盟關系難以維系。在反恐目標上,巴基斯坦希望通過打擊國內極端勢力,保持境內和平與穩(wěn)定。而美國卻是以在阿富汗清剿“基地”組織與塔利班等為首要任務,并根據阿局勢的好壞來評判巴基斯坦的反恐努力。“目標不一致是造成美巴緊張關系加劇的根本原因”[8]。在反恐手段的運用上,美國依賴無人機打擊阿巴邊境武裝分子的做法,造成了巴基斯坦大量平民傷亡,引起民眾強烈反彈,也令巴政府和軍方十分頭疼。奧巴馬上臺后,更是加強了無人機的打擊力度,并試圖擴大在巴境內的空襲范圍。上屆以人民黨為首的執(zhí)政聯(lián)盟為配合美國在阿反恐,堅持以武力清剿為主的反恐政策,但恐怖主義勢頭并未被打退,反而在全國范圍內蔓延。而謝里夫在反恐問題上態(tài)度相對保守,曾主張與塔利班等武裝組織進行談判以換取國內和平。謝里夫還表示將重新考慮巴是否還要繼續(xù)支持美國的反恐戰(zhàn)爭,并強烈呼吁美國停止在巴的無人機行動。
三是核問題上的分歧。冷戰(zhàn)結束后,防擴散逐漸成為美國國家安全政策的核心問題,而巴基斯坦則視發(fā)展核武器攸關其最高國家安全利益。兩者在核問題上的矛盾具有對抗性。美國認為巴發(fā)展核武器有損其地區(qū)安全利益,“9•11”事件后,美國的這一擔憂加深。在美國人眼中,巴雖然是溫和的伊斯蘭國家,但也是一個政局不穩(wěn)、軍人頻繁干政的國家,其國內極端主義盛行,民眾反美情緒高漲。美國更擔心核技術、核設施等落入恐怖主義分子手中,使美國的海外目標甚至本土面臨核武器攻擊的危險。然而,巴基斯坦當初頂住美國制裁的壓力研制出了核武器,如今為了維護國家安全、提升戰(zhàn)略威懾能力還將不斷加強核武器及運載工具的研發(fā),并以印度尚未簽署相同協(xié)議為由,至今拒絕簽署《核不擴散條約》和《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美國在核問題上對印巴采取“雙重標準”的做法,也使美巴矛盾將長期存在,且具有不可調和性。
四是文化宗教上的隔閡。巴基斯坦是一個伊斯蘭國家,與美國在政治文明、宗教信仰上截然不同。美國認為要徹底鏟除巴國內的宗教極端勢力,就必須用美式“民主”、“自由”對巴進行改造。這在伊斯蘭教信徒來看,就意味著“要建立一個實質上不敬神的社會”[9],是絕對不能接受的。美國曾將巴列入“大中東民主”計劃,并確立了對巴的民主化改造目標,但是收效甚微。巴基斯坦雖然希望與美國發(fā)展合作,但絕不會以損害和犧牲本國主權與民族尊嚴為代價。由于文化、宗教的隔閡,美國社會一直以來對巴基斯坦無深入了解,并擔憂巴逐漸走向伊斯蘭化,巴國內民眾的反美情緒也加深了這一疑慮,造成美國政壇缺乏為巴方利益考慮的顧問集團,從而影響美巴關系的良性發(fā)展。
四、總結與展望
由于美巴同盟不存在以一貫之的共同目標與戰(zhàn)略互信,也未建立前后一致的對外政策與協(xié)調機制,決定了這一同盟關系很難持續(xù)、深入發(fā)展。兩國實力差距較大,使美國一直占據主導地位,根據其戰(zhàn)略需要拉近或疏遠巴基斯坦,而巴憑借地緣優(yōu)勢與獨特作用,在與美國周旋中尋求最佳利益。
在巴基斯坦首次實現(xiàn)民選政權交接、美國將于2014年從阿富汗撤軍之際,美巴同盟又一次站在十字路口。第三次出任總理的謝里夫在施政演說上就表示,將重新定位巴美關系,呼吁美國尊重巴基斯坦的主權和獨立。鑒于雙方尚存的共同利益仍在發(fā)揮作用,特別是美國在反恐、撤軍、和談及地區(qū)穩(wěn)定等安全領域仍需巴的支持與配合。同時,巴基斯坦也需要美國的援助與支持,以防止南亞力量對比繼續(xù)向有利于印度的方向傾斜。因而,雖然美巴的“蜜月”期不再重現(xiàn),但是美國不太可能如以往一樣急于同巴“切割”,而將更加慎重與務實地處理對巴關系,并在一定程度上維持與巴的同盟關系。但是,由于印度因素、反恐政策、核問題等分歧橫亙在美巴之間,雙方未來關系發(fā)展的空間仍有限,同盟狀態(tài)依然不穩(wěn)定。
注釋:
1. “巴基斯坦到底是不是美國盟友”,網易新聞專題,http://news.163.com/special/reviews/uspakistanrelationship.html
2. 李青燕:“美國調整對巴基斯坦的援助政策及其影響”,《后危機時期國際格局演變與中國的和平發(fā)展環(huán)境》,時事出版社,2011年版,第440頁。
3. Hans Morgenthau, In Defense of the National Interests, Alfred A. Knopf, 1951. cited inRozeta E. Shembilku, The National Interest Tradition and the Foreign Policy of ALBANIA,Master of Artsin Law and Diplomacy Thesis, Apn123,2004,p. 34. available at http: //fletcher. tufts. edu/research/2004/Shembilku-Rozeta. pdf, visited July 21,2007.
4. US Created Taliban and abandoned Pakistan: Clinton, Pakistan Defence, http://www.defence.pk/forums/pakistans-war/25650-us-created-taliban-abandoned-pakistan-clinton.html
5. 羅伯特•基歐漢,約瑟夫•奈:權力與互相依賴,門洪華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
6. “Pakistan and US allies without trust”, 巴基斯坦的《黎明報》, http://dawn.com/2012/06/04/pakistan-and-us-allies-without-trust/
7. “美插手南亞事務 近向巴基斯坦輸入先進武器系統(tǒng)”, http://news.sohu.com/20050905/n226866757.shtml
8. “U.S. and Pakistan: different wars on terror”,The 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 http://www.csmonitor.com/World/Asia-South-Central/2008/0924/p01s03-wosc.html
9. 茲比格紐•布熱津斯基:《大抉擇:美國站在十字路口》,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6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