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黨中央離開西柏坡時,毛澤東同志說是“進京趕考”。60多年過去了,我們取得了巨大進步,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富起來了,但我們面臨的挑戰(zhàn)和問題依然嚴峻復雜,應該說,黨面臨的“趕考”遠未結束。
——習近平2013年7月11日在河北西柏坡的講話
編者按:“趕考”,是1949年中共中央進京前,毛澤東同志打的比喻。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提到這個比喻,并強調:“時代是出卷人,我們是答卷人,人民是閱卷人。”今年7月1日,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習近平指出:“現(xiàn)在,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中國人民又踏上了實現(xiàn)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新的趕考之路。”新的趕考已經開始,本報特刊發(fā)本文,重溫“進京趕考”第一天。中國共產黨面臨的長期執(zhí)政考驗、改革開放考驗、市場經濟考驗、外部環(huán)境考驗是長期的、復雜的,這要求我們以“趕考”之心,答好每一道時代考題。
1949年3月23日上午,西柏坡,春風楊柳。
毛澤東率中共中央機關和解放軍總部前往古都北平。臨上車,毛澤東對周恩來說:“今天是進京的日子,進京趕考去。”
周恩來笑著說:“我們應當都能考試及格,不要退回來。”
毛澤東說:“退回來就失敗了。我們決不當李自成,我們都希望考個好成績。”
經過28年的浴血奮斗,革命接近成功,建立一個人民當家作主的政權已指日可待。此時此刻,毛澤東與周恩來的這段對話值得玩味。
毛周“趕考對”中,使用了兩個典故。
一個是“進京趕考”。“進京趕考”是科舉年代一個詞。1905年,中國廢除了科舉,經歷1200余年的“進京趕考”一詞,隨之被廢棄。這個詞廢棄40多年后,毛澤東把共產黨入主北京面臨的執(zhí)政考驗,稱為“進京趕考”。一個幾乎死掉的詞,被毛澤東的魔杖點化,起死回生。毛澤東在思考革命成功之后如何“執(zhí)政”,如何在“進京趕考”中“考個好成績”的問題。
另一個典故是“決不當李自成”。明朝末年,李自成率領農民起義軍艱辛奮戰(zhàn)18個春秋,于1644年打下天下,進京稱帝。起義軍進入北京城之后,花天酒地,沉迷享受,李自成的屁股還沒有把宮殿里的龍椅暖熱,僅僅坐天下42天,就丟了江山,倉皇離京,又被一路追殺,直到灰飛煙滅。毛澤東認為,李自成是“考”砸了。毛澤東多次用李自成這個例子,告誡全黨同志,“引以為戒,不要重犯勝利時驕傲的錯誤”,“小心,不要中了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不要當李自成”。
去北平的路上,毛澤東在涿縣見到“四野”參謀長劉亞樓。毛澤東說:“十年未見的劉亞樓來接我們進京趕考嘍。”劉亞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畢竟“進京趕考”這個詞太“陳舊”了。一旁的周恩來連忙解釋,劉亞樓一聽,笑著說:“我們共產黨一定能考出個好成績。”
毛澤東用“進京趕考”這個老詞提醒即將取得勝利、建立新中國的革命者。
“進京”是什么意思?就是從打江山到坐江山,從“在野”變成“在朝”,由革命黨走向執(zhí)政黨。“趕考”是什么意思?就是參加考試。考試的考場,就是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中國國土;考場的考官,就是中國人民;考試的內容,總的題目就是如何執(zhí)政?如何為人民服務?
毛澤東以“趕考”為命題,開啟了中共千秋大業(yè)的有力程序。
進京第一站:頤和園
3月25日上午,毛澤東乘坐的火車徐徐??吭诒逼角迦A園站。
沒有歡迎儀式,沒有夾道迎接的人群。據毛澤東秘書葉子龍回憶,有關人員曾經準備在黨中央入城時組織一個氣派的歡迎儀式和盛大的慶祝大會,被毛澤東否定了(《葉子龍回憶錄》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
車站像往常一樣,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誰也沒有注意到,中共中央最高領導人一行,從這里悄然進京。毛澤東下了火車,改乘汽車,直接來到頤和園。
頤和園原名清漪園,乾隆十五年(1750年)建成。1860年,清漪園被英法聯(lián)軍焚毀。光緒十四年(1888年)重建,改名頤和園。1900年,頤和園遭八國聯(lián)軍的搶掠,園內的珍寶被洗劫一空。清朝滅亡后,頤和園在軍閥混戰(zhàn)和國民黨統(tǒng)治時期,沒有得到很好的保護,園子日漸破落。盧溝橋事變后,頤和園管理松弛,園景荒廢。這期間,為了解決管理經費不足的難題,頤和園中的許多房屋出租。袁世凱的長子袁克定自1937年盧溝橋事變后就租住其中的清華軒,一直住了12年。1949年1月3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zhàn)軍一部進入北平城,接管防務,同時接管了頤和園。頤和園萬壽山東山坡上有個景福閣。1949年2月,葉劍英、李克農等人與傅作義的和平解放北平談判,就是在這里舉行的。
毛澤東進入頤和園后,提出散散步。
3月下旬的園子,春光明媚,碧波蕩漾,柳絲泛綠,還有一些鳥在林子里鳴叫著,一派生機。春天的發(fā)生,消解了頤和園破敗的景象。
毛澤東順著畫廊走到昆明湖邊。他走著走著,忽然停下步子,問道:“公園里怎么沒有游人啦?”此時,偌大的公園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游人。
中央社會部的一位同志回答說:“為了首長的安全,今天公園不開放。”
北平剛剛和平解放,社會治安十分復雜,潛伏下來的國民黨特務很多,街頭經常發(fā)生打冷槍的事。社會部部長李克農為了保證領導人的安全,提前對頤和園里的游人進行了清理。袁克定就是這時候被清出頤和園清華軒的,據說他出園時因為付不起拖欠的租金,只得用收藏的珍玩作為抵押。
毛澤東聽說把游人趕走是為了安全,很不高興。他說:“公園不是私園,沒有游人像什么樣子。好了,不游了!不游了!”
這是《葉子龍回憶錄》中的記述。這天的情景還有另一個版本,毛澤東衛(wèi)士長李銀橋《在毛澤東身邊工作十五年》(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一書說,毛澤東發(fā)脾氣了——
當工作人員解釋說清理游人是為了安全時,毛澤東大聲地說:“你蠢么!你把水全排干了,你那個魚還講什么安全?你就安安全全干死在那里,餓死在那里吧!”
毛澤東從井岡山開始就把中國共產黨同人民群眾的關系,把人民軍隊與人民群眾的關系,比作“魚水關系”。他說:“失去了群眾,就像魚失去了水。”“我黨沒有人民,便等于沒有水,便沒有生存的必要條件。”他還說:“人民軍隊同人民是魚水不能分離的。”
中國共產黨是以為人民服務為宗旨的黨,把人民放在至高無上的地位。毛澤東具有強烈的群眾觀點和人民意識,他強調“進京趕考”,“考場”的“考官”是人民群眾,“閱卷”者也是人民群眾。所以當他看到公園沒有游人、沒有群眾時,很不高興,不游園了。
工作人員把毛澤東領到益壽堂休息。
益壽堂位于頤和園萬壽山東部半山腰處,緊鄰景福閣,是一座傳統(tǒng)的中國北方四合院住宅式風格建筑。它始建于光緒年間,是當年慈禧太后游覽景福閣時用膳、更衣及休息的地方。
為什么選擇益壽堂作為毛澤東進入頤和園的落腳點?葉劍英、李克農等人在景福閣與傅作義進行和平談判,對這一帶的地形、社情、敵情相對熟悉;益壽堂這個獨立的院落相對比較整齊干凈,半隱于凹凸山石和茂密的樹林之中,有利于保密和安全工作。還有,就是這里離西苑機場比較近,下午將在那里進行閱兵。
進京第一頓飯:芝麻燒餅
益壽堂里的房間里冷得夠嗆,連個火爐也沒有。
快到中午了,毛澤東說:肚子餓了,搞些吃的來。
在毛澤東來頤和園之前,工作人員來打過前站,可是沒有人想到還要吃中午飯,沒有人準備午飯。
葉子龍一聽毛主席說餓了,連忙生火做飯。旁邊房間里有個煤爐,上面落滿灰塵,顯然是很長時間沒有生火了。葉子龍在延安、在西柏坡,都是用柴灶做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鐵煤爐,更不知道怎么使用。他先把煤塊放進去,再把木柴放在煤上面,然后把一些廢紙點燃放在木頭上……結果是,弄得滿屋黑煙,一臉煤黑,也沒有把火生著。
毛澤東剛才為見不到游人生氣,現(xiàn)在又看到葉子龍等人連個爐子也不會弄,一口熱水也喝不上,對葉子龍發(fā)脾氣說:“你們怎么連爐子都生不著?統(tǒng)統(tǒng)撤職!”
葉子龍一看毛主席氣鼓鼓的,一時間也無法做飯,連忙跑出去,跑到頤和園外面的小攤上,買幾個芝麻燒餅和幾塊熟肉。他拿著熟食回來的時候,工作人員已經把煤爐子生起來了,水也燒開了,陰冷的屋里變得暖洋洋的。葉子龍連忙把燒餅和熟肉放在爐子上烤。
毛澤東跟幾位工作人員圍爐而坐,他從煤爐上拿起一個烤得焦黃的熱燒餅,掰開,沒有筷子,就下手抓幾塊肉,夾在燒餅里。這時候,毛澤東高興了。他說:“子龍,你很會采購嘛,這是京城的名吃呢。我30年前在北京時,經常吃的。”
一個燒餅化解了毛澤東的不快,引發(fā)毛澤東對30年前往事的回憶。
這是毛澤東3月25日這天第二次說“30年前”。上午進京看見北平的城墻時,他就無限感觸地說:“30年了,30年前我為了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而奔波。還不錯,吃了不少苦頭,在北平遇到了一個大好人,就是李大釗同志。在他幫助下我才成了一個馬列主義者。他是我真正的老師,沒有他的指點和教導,我今天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李銀橋:《在毛澤東身邊工作十五年》)
毛澤東1918、1919年兩次來到北京。第一次到北平,最初幾天,他住在老師楊昌濟家里,跟看門人住在一個小屋子里,不久他與幾個同學一起在三眼井租房居住。毛澤東曾對埃德加·斯諾回憶說:“我自己在北平的生活是十分困苦的,我住在一個叫三眼井的地方,和另外7個人合住在一個房間,我們全體擠在炕上,連呼吸的地方都沒有。每逢我翻身都得預先警告身旁的人。”住的條件如此艱苦,不可能吃得很好。估計偶爾能夠吃個燒餅,印象深刻。為了在北平生存下去,毛澤東請楊昌濟幫忙,楊昌濟給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李大釗寫信,李大釗安排毛澤東到圖書館打工,做佐理員,每月8塊大洋。毛澤東說:“我的職位如此之低,以致人們都不屑和我來往。我的工作之一就是登記來館讀報的人名,不過這些人大半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在這許多人名之中,我認得有幾個是新文化運動著名的領袖,是我十分景仰的人。我很想和他們討論關于政治和文化的事情,不過他們都是極忙的人,沒有時間來傾聽一個南方口音的圖書佐理員所講的話。”讓毛澤東開心的是,他在這里結識了李大釗等人,還可以見到楊昌濟老師的女兒楊開慧。
1919年年底,毛澤東第二次來到北平,住在北長街那座古老的福佑寺里。他在福佑寺里的一條香案上,反復閱讀《共產黨宣言》等馬克思主義著作。毛澤東對斯諾說:“我第二次到北平時,我讀了許多關于蘇聯(lián)的事情,同時熱烈地尋找當時中國所能見到的一點共產主義書籍。有三本書特別深印在我的腦子里,并且建立了我對于馬克思主義的信仰,我一旦接受它是歷史的正確解釋后,此后絲毫沒有動搖過。這三本書是:《共產黨宣言》,這是第一本中文印的馬克思主義書籍,考茨基的《階級斗爭》和吉古柏的《社會主義史》。1920年夏,我在理論上和某種程度的行動上,變成了馬克思主義者,并且自此以后,我自認為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了。”這一次,他在北平住了4個月,和楊開慧建立了戀愛關系。
轉眼之間30年,毛澤東從一介書生,到大黨領袖,三軍統(tǒng)帥;從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圖書館佐理員,到萬眾矚目的風云人物。滄海桑田,所以毛澤東圍著煤爐子吃燒餅時,不勝感慨。
進京第一場公務活動:西苑閱兵
中共中央進入北平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西苑機場閱兵。
西苑機場系日本侵略軍1938年修建,當年投入使用;又經過幾年的后續(xù)建設,1940年11月全部建成。這里是侵華日軍的重要運輸樞紐。日軍還在機場周圍幾公里范圍內修建幾十個碉堡,負責機場安全。(如今,這些碉堡都拆除了,只剩下一座,在頤和園西邊的北塢公園里,它是西苑機場起降跑道北向延伸制高點的控制碉堡,當年這里住著一個班的日軍。)1949年1月31日,人民解放軍進駐北平,北平宣告解放。解放軍立即接管西苑機場。
3月25日下午3點,周恩來從西苑機場趕來,說那邊已經準備就緒,請主席過去閱兵。
為了組織好這次閱兵,林彪、羅榮桓、聶榮臻、彭真、葉劍英、劉亞樓、程子華等黨政軍首長專門研究,決定由平津前線司令部參謀長劉亞樓擔任總指揮。參加的部隊主要有警備北平的四十一軍3個英雄團(塔山英雄團、塔山守備英雄團、白臺山英雄團)和連以上干部,還有一個步兵團、兩個炮團和一個坦克營及一些英雄功臣模范代表。平時不太過問具體事務的毛澤東對這次閱兵特別強調:“黨中央進北平,這是一樁大事,政治意義十分重大,是在黨和軍隊勝利的歷史上最有意義的事情,一定要計劃好。”
《毛澤東年譜》記載:下午5點,毛澤東同劉少奇、朱德、周恩來、任弼時、林伯渠等在北平機場同前來歡迎的各界代表及民主人士1000多人見面,并乘車檢閱部隊。
這是毛澤東首次在北京閱兵。
當毛澤東出現(xiàn)在西苑機場時,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工人、農民、學生等各界代表1萬余人,立即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毛澤東與各界代表一一握手。軍樂隊高奏起雄壯的《解放軍進行曲》。50門六〇炮發(fā)射500發(fā)照明彈,作為“禮炮”,天空頓時一片燦爛。
閱兵式開始。毛澤東頭戴軍帽,身穿皮毛翻領棉軍大衣,乘坐敞篷吉普車檢閱部隊。受閱官兵連聲高呼:“毛主席萬歲!朱總司令萬歲!”毛澤東時而揮手致意,時而向部隊敬軍禮,時而向指戰(zhàn)員們問候:“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閱兵總指揮劉亞樓陪同毛澤東乘坐在第一輛車上,不時向毛澤東介紹受閱部隊情況。
毛澤東看到隨風飄揚的“塔山英雄團”戰(zhàn)旗,感慨道:“這就是錦州戰(zhàn)役作戰(zhàn)的那個部隊??!”車慢慢停下,陪同檢閱的劉亞樓介紹了這支部隊和這面戰(zhàn)旗的由來。毛澤東凝視著這面血染的戰(zhàn)旗,向戰(zhàn)旗敬禮。
閱兵結束,毛澤東、周恩來、朱德、任弼時等領導人,在葉劍英、彭真的陪同下,與前來歡迎的160多位各民主黨派、人民團體領袖會面。
傅作義將軍握著毛澤東的手感慨地說:“方隊威武雄壯,氣宇昂然。解放軍不愧是一支無堅不摧的勝利之師。”
參加會見的民主人士中有馬敘倫先生,他是中國民主促進會的主要締造人和首位主席。他曾經對中國共產黨擁有自己的軍隊提出過意見,一度主張“共產黨不一定要軍隊”。1946年6月23日,以馬敘倫、雷潔瓊為首的上海人民和平請愿團去南京國民政府和平請愿時,在下關火車站被特務襲擊,馬敘倫等被嚴重毆傷,史稱“下關事件”。這次事件使民主人士進一步看清國民政府堅持內戰(zhàn)的真相,馬敘倫對周恩來說:“中國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你們身上。我過去總勸你們少要一些兵,少要一些槍支彈藥,看來你們的戰(zhàn)士不能少一個,槍不能少一支,子彈不能少一粒。”馬敘倫通過自己的親身經歷,認識到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軍隊的重要性。所以,他受邀參加西苑閱兵,這里面意味深長。
毛澤東接見各界人士時,發(fā)表了簡短的演說:“先生們,朋友們,人民解放軍指戰(zhàn)員同志們:我們已經獲得了基本的勝利,過幾天南京政府將派代表團來北平。我們的意見是,國民黨必須答應我們提出的八項談判條件。”“現(xiàn)在,雖然國民黨已經做好了打的準備,我們也遲早要渡過長江去。但只要國民黨接受八項條件,我們還愿意坐下來談判。”“不管是和也好,打也好,我們今后的主要任務,將是建立一個怎樣的政府。各位老先生和我們肝膽相照,風雨同舟。今后,共產黨還將和以前一樣,同諸位一起建設新中國!”(李春發(fā):《新中國成立前后毛澤東大閱兵寫真》)
西苑機場閱兵是中國共產黨人定都北京的奠基禮,是開國典禮的一個序曲。
檢閱之后,毛澤東乘車去香山雙清別墅。在車上,毛澤東對葉子龍說:“現(xiàn)在可以向全世界宣布,中共中央和人民解放軍總部已經進入北平了!”
葉子龍馬上把毛澤東的指示報告周恩來。新華社立即播發(fā)了黨中央、毛澤東進駐北平的消息。
《北平解放報》3月25日傍晚出版了一份號外。號外上刊登著毛澤東、朱德的頭像,號外的標題是《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及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已于3月25日遷至北平》,全文是:“【新華社北平25日電】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及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已于本日遷來北平工作,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席及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毛澤東、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中共中央其他領袖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林伯渠等,均于本日下午四時許到達北平。”
新華社這條消息,立即引起全北平乃至全世界的關注。
進京第一次請客:宴請民主人士
25日晚上,毛澤東再次來到頤和園益壽堂,代表中共中央在這里宴請全國各地前來北京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的民主人士。
與各黨派合作,與民主人士合作,結成最廣泛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這是中國共產黨的“三大法寶”之一。1948年4月30日,中共中央發(fā)布“五一口號”,其中第五條是:“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各社會賢達迅速召開政治協(xié)商會議,討論并實現(xiàn)召集人民代表大會,成立民主聯(lián)合政府!”中國共產黨開啟了與民主黨派協(xié)商建國的華章,受到各民主黨派的歡迎。
為了與民主人士協(xié)商建國,毛澤東分別給一些民主黨派負責人寫信,邀請他們“北上”,到解放區(qū),擬定共同綱領,討論建國事宜。當時,蔣介石對民主黨派壓得太厲害,它們無法生存,大多把總部設在香港,許多著名人士都聚集在香港。從1948年秋開始,在中共地下黨的掩護下,將數(shù)百名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從香港分批護送到東北。許多民主人士都是幾經周折甚至冒著危險來到北京的。
1949年1月22日,各民主黨派和著名民主人士55人聯(lián)合發(fā)表《我們對時局的意見》,鄭重聲明:“在人民解放戰(zhàn)爭進行中,愿在中共領導下,獻其綿薄,共策進行,以期中國人民民主革命之迅速成功,獨立、自由、和平、幸福的新中國之早日實現(xiàn)。”這是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第一次以共同聲明的形式表示,接受共產黨的領導,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為建立新中國而共同奮斗。這個聲明充滿欣喜之情。至此,中共與各民主黨派、民主人士,攜手并進,形成了籌備建立新中國的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局面。
隨著北平的和平解放,各民主黨派及民主人士匯集到了北平。
毛澤東進京第一天晚上,和周恩來、李維漢(羅邁)一起,宴請部分民主人士。
被邀赴宴的有:郭沫若、沈鈞儒、章伯釗、譚平山、柳亞子、陳叔通、馬寅初、張奚若、許德珩、張東遜、俞寰澄、張志讓、黃炎培、盛丕華、章乃器、彭澤民、馬敘倫、蔡廷鍇、李濟深等。
柳亞子在日記中寫道:“夜,毛主席派車來迓,赴頤和園飯局,共兩席,主人外余與叔老、鼎堂、初老、奚若、德珩(許)、東蓀、寰老、季龍、任老、丕老、乃器、衡老、伯鈞、澤老、夷老、平老、賢初、任潮、恩來、羅邁,共二十人。飯罷,馮夫人來,坐談至一時半,始乘車歸,抵寓已二時許矣。”
沈鈞儒在日記中記載:“晚,與柳亞子、陳叔通、郭沫若、黃炎培、許德珩等應毛澤東、周恩來、李維漢等邀,至頤和園益壽堂赴宴。”
黃炎培在日記中記載:“夜,毛主席招餐郊外,被邀者二十多人,餐畢,談和戰(zhàn)問題,談至一點半。”黃炎培是3月23日這天從天津抵達北平的,正好趕上閱兵。他1945年7月訪問延安,寫成《延安歸來》一書在重慶出版,初版兩萬冊在幾天內被搶購一空,他與毛澤東在延安窯洞關于歷史周期律的對話,后來被稱為“窯洞對”,影響巨大。
為了接待好民主人士,有關部門請來了六國飯店的廚師。益壽堂沒有做飯的條件,飯菜都是從北京飯店“點”的“外賣”。
這天晚上,毛澤東與這些民主人士具體談了些什么,沒有留下翔實的記錄。黃炎培日記中寫的“談戰(zhàn)和問題”。這應該是這天晚上的主要話題,自然包括邀請各民主黨派“積極參政,共同建設新中國”這個題中應有之義。
在益壽堂宴請近20位愛國民主人士,共商國是,繼承了中國共產黨開展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同時也開啟了多黨合作建立新中國的模式。從此,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與政治協(xié)商制度逐漸建立起來,最終成為中國的基本政治制度之一。
為了保障中央領導宴請民主人士時的安全,負責保衛(wèi)的工作人員在益壽堂附近的地域嚴密布防,戰(zhàn)士們(其中包括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手挽著手,對附近的山坡、道路等建筑用拉網的方式進行了嚴密的檢查。(頤和園管理處:《頤和園導覽》,中國旅游出版社2008年4月版)
晚宴結束后,已是子夜時分。毛澤東乘車轉移到香山公園內的雙清別墅居住。當時,毛澤東乘坐的小汽車是輛破車,上山的半道上,車壞了,又換了輛吉普車,才開到雙清別墅。
從這一天開始,中央機關在香山辦公,吃住在香山。為了保密,對外叫“勞動大學”。名字中間往往隱藏著復雜的歷史信息。“勞動大學”這個詞產生于延安。這個具有鮮明中國共產黨標識的詞語,彰顯共產黨人推崇勞動和勞動人民。
回首毛澤東“進京趕考”第一天,他的活動和話語涉及:人民軍隊、統(tǒng)一戰(zhàn)線、人民群眾、勞動大學……這或許是歷史的巧合與偶然。偶然中自有其必然。這些關鍵詞,也許正是“進京趕考”的關鍵詞。
時間開始了!“進京趕考”的中國共產黨人開始走進考場……(胡松濤)